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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午夜四时。胡仕杰通常会在七点钟醒过来。毫无疑问,他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会到隔壁卧室查看。他会马上发现她不见了,床上留下的只有一顶假发。胡仕杰会不会以为她是徒步逃跑?不太可能,就算他没有马上发现观音像背后的钥匙不见了,只要一出门,立刻就会发现出逃的车辙。然后他就会轻松地追上来,再次把她捏在掌心,像从笼子里抓一只仓鼠那么容易。这已经是最乐观的预测了。
在逼着自己做一些悲观的预测之后,成蔚反而心情安定了不少。胡仕杰依然霸占着她的手机。比如,他可以打电话给她的母亲。胡仕杰一定能让她的母亲相信,他们之间发生了一场争吵,他非常担心,因为她一气之下竟然偷偷开走了他的车。成蔚没有母亲直说过与胡仕杰之间的事,只是说云南来“和朋友散散心,可能会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在当时那通电话中,对于她所谓的朋友的身份,母女间有几句心照不宣的交流。母亲总是说:“蔚蔚,你这么大的人了,找朋友就应该找那些心里头没鬼,真的愿意把你放在心上的人。”胡仕杰一定能轻松地让她母亲信服,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毕竟他已经让成蔚本人相信了这么久。所以,他大可以慢悠悠地把她收回网里,而根本不用花力气彻夜追捕。
这样两种方向的推测帮助成蔚看清了现实。现实就是,实际情况很可能与这两种极端都天差地别。想到这一点,成蔚的焦虑减少了,似乎就连车子行驶起来也平稳了不少。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那么就应该关注更实在的问题。
首先,她要弄明白往哪个方向逃。一段具有私奔色彩,过于依赖男方为自己指引方向的恋情,导致的不良后果就是对自己的环境缺乏认识。成蔚大致上明白,在下山之后,东边会通向人口较为密集的地带,这是她要避免的。城里说不定有人认识胡仕杰的车,何况她左手腕上还挂着手铐,很容易会被公职人员截停,那样她就走不掉了。而西边和南边接近中缅边境,显然也不适合。她需要往北行驶,可能会途经火山地质公园。那一片地带路线复杂,外地游客往往会在本地人的劝说下放弃自驾游,而是包车游览。所以,她如果想靠自己的力量穿行,至少需要一份地图。
其次,一个真正迫在眉睫的问题:这辆车的油已经快要见底了。
幸好,成蔚记得离山下不远,就有一处加油站。她带出来的皮包里也还有一点钱。
五分钟后,车辆来到了平坦的马路上。十分钟后,成蔚看见了在午夜中显得孤零零的加油站。“中国石化”的四个大字,仿佛立刻把她和相对安全的世俗世界之间建立起了连接,让她安心了一些。
成蔚把车拐入进站路线。不巧的是,一台正在加油的大型卡车拦住了仅有的两台燃油加油机。在它之后,还有另一辆大卡车在等待。它们都是彻夜行驶的货车,有的是承担中缅贸易的工作。
在成蔚等待期间,有一辆黑色小车慢慢接近后方,然后停下了。从后视镜看来,那肯定不是胡仕杰的车,但她的心还是再次悬了起来。她往前寸进,刹车;后方的车紧紧跟上,刹车。并不是什么可疑的行为,但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包裹、勒紧,而后方车辆一刹车,就强烈带动了这些丝线另一头的纺锤,让她胸腔一紧,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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