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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闻言大惊,这刘嬷嬷口中虽称婉玉“心眼窄”,但一口一个“我们姑娘”,分明是摆出吴夫人心生不满,甚至将人都送了回来。董氏又羞又恼,暗怒道:“丢人现眼东西,我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长些眼色,如今可倒好,反将人给得罪了。”口中道:“是那两个猴儿崽子糊涂,竟闯了这么大祸,我定然好生管教,再亲自登门赔罪。”又赔笑道:“刘妈妈辛苦了,吃杯茶用了饭再走也不迟。”刘嬷嬷道:“多谢留饭,只是太太还等我回话,便不多待了。”董氏闻言进屋取了一封红包塞到刘嬷嬷手中道:“这点子小钱给嬷嬷买酒吃。”刘嬷嬷也不推辞,收下银子便走了。
待刘嬷嬷一走,董氏越想越气,将双生女叫到跟前狠狠骂了一顿,又命不准吃晚饭,抄写《女诫》百遍,第二日又带着女儿亲自上门探病,跟婉玉赔礼。吴夫人只说婉玉病在床上不便见客给推辞了,又捧起莲花皿吹了吹茶碗里热气,淡淡道:“小姐妹家家,偶尔拌个嘴也是常有事,不过那天我娘家二嫂到家里来,双姐儿和回姐儿跟我嫂子丫鬟说婉丫头名声不好,曾为个男人投河。我如今便要讲讲清楚了,当初是柯家二公子背后里说婉儿不是,言语里不甚好听,辱了女孩儿家声誉,恰赶上婉儿不慎落了水,赶上有爱嚼舌头丫鬟婆子就把风凉话扯到了主子小姐身上。”说到此处看了董氏一眼,垂着眼皮喝了一口茶道:“下人们粗鄙陋俗不通智明理也就罢了,官宦人家小姐也拿这个当成新鲜话儿传来传去,把脏水往自己家亲戚身上泼,怕是不妥吧?”
董氏心中“咯噔”一声,她原只道是婉玉和自己女儿口角几句罢了,谁知后头还有这样一桩更甚事,登时气了个目瞪口呆,一叠声命人拿梅燕双和梅燕回来。吴夫人拦住道:“弟妹不必动气,只是我既知道了此事便提点一声罢了,都是一家亲戚,也没什么可计较。”心中却道:“若是想规矩自己家孩儿便家去管教,在我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没让人不得清净。”
董氏只得忍着耻告辞而去,回府发狠打了双生女三四十板,又命跪在地上背《女训》。梅燕双心中恨婉玉入骨,咬紧牙关不肯说一句软话,反倒梅燕回苦苦哀求认错,董氏方才罢了。
却说婉玉到了梅海洲府中,董氏远接高迎,命双生女陪着婉玉说话,梅燕双脸上淡淡,梅燕回满面含笑,挽着婉玉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妹妹可来了,前些时日你身上不好,我跟姐姐向你赔罪。”
婉玉道:“是我不对,惹姐姐们惦记了。”说话间已到了内宅一处厢房门口,梅燕回亲自打起帘子对屋里人笑道:“瞧瞧,看是谁来了。”众人纷纷向门口看来,婉玉定睛一望,只见屋中坐着均是族中各房姑娘小姐,其间或有羞手羞脚,或有自惭家道单薄,或有胆怯权贵,都远远闪躲一旁;或有将婉玉上下打量一番,再凑在一处小声窃窃私语;余下五六人因与梅海泉这一房极亲近,到府上走动过,见婉玉来了忙起身问好。
婉玉原先因腿脚不好便养成了好静脾性,不爱见人,重生后也懒于和各房亲戚走动,故而与众人不过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寻了个位子坐了,相熟些女孩子便来跟婉玉说话。梅燕回坐在婉玉身边一时让茶,一时又让点心,殷勤备至。梅燕双心中不快,便起身走到窗边条案上倒茶喝,听身旁一人道:“巡抚家小姐到底是不一样,你看她头上戴金钗,凤凰口里含着宝石竟有指甲盖这么大,不知值多少银子。”另一人道:“单说她身上那衣裳料子就了不得,唤作‘金宝地芙蓉锦’,捻着金线织呢,寻常人即便有银子也买不到。”说着又不无羡慕道:“听说婉玉原先不过是柳织造家姨娘生女儿呢,如今竟攀上高枝儿,族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女孩儿巡抚家都没看上,巴巴将她过继到自己门户底下,听说爱得跟眼珠子似,亲生都比不过。如今多少王孙公子想与他们家结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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