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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时,陈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褐布衣,长布靴的老妇,端着一盘桑叶走了出来。她身形佝偻,银发满头,一阶一阶地下了阶梯,停在鹤归面前。

起初她还未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愣着看见鹤归颇为干净的着装,直到她视线往上,落在了鹤归的脸上。

鹤归喊:“娘。”

妇人手中的簸箕应声落地。

屋内很大,比幼时大得多。估计是在鹤归走后,又扩大了一层地基。前屋是迎客招待之地,后屋约莫住着他们数目庞大的一家人。

鹤归并不落座,视线一转,没看见其他人。

徐妇有些局促,只觉这满目尘灰的地方与鹤归身上的穿戴格格不入。她搓着双手,在衣衫上抹了好几下,才后知后觉得给鹤归倒了一杯茶。

按理说,民间父母之礼,即便久出未归,也应当是后辈给长辈敬茶。

可大概是徐妇脸上的尴尬太过,鹤归仿似毫无芥蒂地接过了茶,一饮而尽。

入口只涩不甘,和关不渡喝的那茶天壤之别。

徐妇明里暗里端详着鹤归的神色,许久之后,才敢轻声问道:“九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言语间,好像以为鹤归回来是寻仇似的。

“我回来看看。”鹤归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没看见爹和兄长们?”

“他们下田去了。”徐妇站在鹤归对面,畏畏缩缩地说,“春来,买的秧苗再不下地,就要霉了。”

鹤归轻轻“嗯”了一声。

四下安静,徐妇却始终有些不安。

“你走后,家里依旧揭不开锅。”她踱着步子,缓慢地来回走着,“老大第二年就病死了,剩下的几个兄弟,也是死的死,走的走……你的兄长,如今就剩两个了。”

徐妇和他的丈夫,也是鹤归名义上的生父母,在无衣无食之际,仍然固执地繁衍了诸多的后代,到鹤归这里,已是第九个。

吃饭的嘴多了,能分的羹却只有那么点。

在鹤归的记忆里,他生下来连一个名字都没有。他的母亲,只会徐九儿徐九儿得叫他。

他三四岁便帮着做农活,后来家里实在是难以为继,这两个父母就盘算着把身体最弱的他卖了换粮。

但他没有恨,看着眼前这个垂老的妇人时,只觉得陌生。

倒是徐妇,分明二十年没见,竟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鹤归。

门前传来动静,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犬吠,由远及近。

鹤归转过身,便见三个人依次进门而来。他认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是他的生父,后面跟着的两个中年男子,应当是他那不甚熟悉的兄长们。

刚下了农田,他们浑身是泥,打头阵的徐父一眼看见鹤归,不悦地问:“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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