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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的沉默后,常敏行十指交握,置于身前,抬眼问道:“火引之事,你是从何知晓?”
常七情知不好,赶在常敏行揭穿自己之前,直挺挺地跪倒在门外,拦住了他的去路:“老爷,倭人已经起了疑心,要对您和公子下手。常七自知罪该万死,您要杀要剐,也等过了今晚再说啊——”
常敏行没有给他继续忏悔的机会,当胸一剑,常七即刻痛得昏死过去。
本该据守在丙炎楼的大半影卫,都被常七调往了内宅卫戍。常敏行带着人杀回祠堂时,屋内已是肉薄骨并,残尸枕藉。
辽无极从普觉寺失手后,双眼俱盲,武功半废,通身所凭唯有一支笛,和驭蛊的本领。杀到现在,衔枚影卫多因没有防备,误中了蛊虫爪牙,待其回转神思,冷刃所指,招招剔骨剜肉。
常敏行瞧着他怀中的螭龙纹青铜鼎炉,本该拈珠的手转了个空,倏尔捏紧骨节,“此刻抬手,我饶你一遭。这苦海,你肯回头就是岸。”
辽无极后心连挨数下,手中提着砍伤自己的剑,闻声略偏了视线,却没有看常敏行,而是掠过他,转向了屋外常老爷子的青铜雕塑。
“苦海无涯,能那般轻易登上的,还叫岸么。”
分外刺耳的一声响,常敏行暗中绷紧的心弦倏地被划断,那割肉般的痛感丝丝入扣,蚕食尽他修行多年的理智。常敏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斥袖无情地飞掷出一盏长明灯,直朝着辽无极的面门砸去。
辽无极挥剑招架,但曾经斩动四方的手再也挽不出利落的剑花。剑锋偏了方寸,灯台撞得他倒仰,身侧的影卫伺机挑刀,鲨鱼皮甲被生生劈开,一尺长的伤口冒出大股鲜血。
影卫还待再上,闻得四周异动,盲眼侠客艰难摸索到那支竹笛,丹田聚气。早前一场劫数,令他内力折损泰半,过去的两年里,玉非柔千金散尽,只为替他寻得恢复功力之法,虽有小成,但与当年叱咤蓬莱的骑鲸少主相比,决然不可同日而语。
衔枚无声,疾飞如风,但辽无极后跃之势更快。他立稳了身形,那行至穷途的一纵牵动了伤口,前心后背痛得麻痹,只剩下半臂的余力。抬眸,原本空洞洞的眼底风霜如磐,槊血荡袖震开一室青光。
陡地,笛音激越扬出,声遏佛光煞气,神好魔也好,皆在原地仓皇掩耳。擒贼先擒王!辽无极倾尽最后一点精气,力贯剑身,他扑过去,潜蛟破水似的将常敏行狠狠一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常毓无暇踌躇,几乎立时跌进屋内,赤红着双眼张臂挡在常敏行面前:“爹——”
许是这一声,让辽无极分辨出了来人,也挑动了那点敝帚自珍的窃喜和情肠。
想到也许就在不久后,这世间也会有人这样唤自己,辽无极剑随意迟,眼底的风霜悄然褪去,漫上一股温流。仅仅弹指间,数柄薄刃劈头斩下。
他的剑被震飞,竹笛在手中碎裂成数片,藏身不出的蛊虫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纷纷弃暗他投,半途却被常敏行掀灯燃油,一把火烧得干净。
辽无极伏地奄奄,肩上皮肉翻卷着,伤及了颈间动脉,青衫染血变成骇人的缁色。
恍然间,他听见了封璘的声音,说的似乎是“双屿暴动,私商竞相检举,常家罪行大白天下”,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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