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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册呈到御前,圣人勃然大怒。九边数年无战事,军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膨胀,敢情白花花的银两全都流进了这些蠹虫的口袋。
于是朱笔一挥,彻查的钧令结结实实压下来。
恰逢安家一场大火,烧得三地十卫二十七县的长官非死即伤,多个衙门正是无人主事的混乱时候。值此之机,杨大智等人手持兖王府令牌,率众直杀各大衙署后堂。树未倒,猢狲先散,没了主心骨的一帮官僚在来势汹汹的查抄面前,全无还手之力。
每天都有新的罪证浮出水面,随之便是一顶官帽被摘去。浮荡在衙署上空的靡靡乐声被镣铐的朗珰脆响所取代,一时间官曹十室九空,临海的云间狱却是人满为患。
贺为章到死都想不到,闽州数十年没法拆解的烂账,最后竟都揭在自个身上。
墙头细藤牵不住将沉的落日,只乞得一片余晖薄涂着黄叶,仿佛是来自远方的寒风敲响檐头铁马,叮叮当当,萧瑟中透着几分情疏。
“人还没醒?”
沧浪坐在廊下,盯着安家小子喝药,滴溜溜的黑眼珠一个劲儿偷瞄,眼错不见就将剩下半盏倒进怀缨的水钵。
戒尺“啪”地呼风而落,阿鲤瘪嘴待哭,沧浪面无表情地把小案上的糖人往前推了推。
“接二连三伤及元气,便是太上仙君的仙丹来了,也得缓些时日。”辽无极端着自个的宝贝虿盆,就着最后一缕天光细细筛选,“真惦记着,就去看看呗,能怎么?”
小儿见糖则喜,捧着苦药汤也甘之如饴。药盏告罄,沧浪兑现了糖人给他,心里忍不住想:“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可没这么好打发......”
思绪有如黄叶纷飞,沧浪深觉吊诡。自打平山窟历险后,封璘重伤昏迷,自己一次没去探望过,却总是在某些不相干的时刻想起他,当他唤自己先生时,那邃然期待的眼神。
“骑鲸团不是向来不沾朝堂事吗,兖王究竟开价几何,诓得堂堂少主亲自出山揽活?”
辽无极抬一抬袖,将挂在袖口的一条金头蜈蚣震到地上,踩死了:“跟银子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你,品味不错,与我相投。封璘么,”他闲闲地撩了下眼皮,“五行犯冲八字不合,但与我难得地主张相近,留一命,日后有大用。”
沧浪不问那主张是什么,骑鲸团究竟与一“盗”字沾亲带故,封璘无论与其私下达成何种交易,总归与朝堂法度相扞格,他现时逼问,难免自讨没趣。
“往后有何打算?”
辽无极道:“提亲。”
“......同谁?”
“玉非柔。”
“若不成呢?”
辽无极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盖子:“若成,她爱钱我有钱,往后自当是琴瑟和鸣的一对佳偶。若不成,那我只好归隐蓬莱,疗愈心伤,哦对了,还有殿下答应的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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