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页(2 / 2)
每天收工之后,他会把演员聚集在酒店房间里一起“上课”,分析自己饰演的人物在每个场景中内心的变化。
“电影是什么?”程导敲着桌子,“电影就是把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情绪和感受浓缩在一两个小时里,提炼成一种巅峰体验。所以电影中的情绪本来就是浓度很高的,不需要再进行任何夸张处理,不然就过火了。你们应该都看过某某某的喜剧,什么感觉?很夸张,很搞笑,对不对?但是夸张的是什么?是肢体动作,是场景设置,是这些东西。人物的情绪一点儿都不夸张,相反非常内敛,非常真实,所以才兜得住那么夸张的剧情,看着是那么回事儿,不折腾不闹腾。”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程导停顿了一下,往白璞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我很讨厌有的演员整天在那里跟我讲,‘这场戏我觉得应该用什么什么样的表情去演。’你这么想的时候,你的演技就已经是二三流的水平了,因为日常生活中我们不是这个样子的。比如说愤怒这种情绪,你在现实中愤怒了,你会去想‘这个时候我应该做出什么什么样的表情’吗?你什么都不会想,你的心里就只有‘愤怒’这种情绪,别的什么都没有。一流的演员关心角色内心发生了什么,二流的演员关心角色脸上发生了什么,三流的演员关心自己脸上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一阵哄笑。白璞也跟着笑了笑,手指甲用力抵着桌子边沿。程导说的应该不是他,他从没跟程导讲过话。但在他听来,这些话特别刺耳。他演戏的时候,确实只关心自己脸上发生了什么,表情够不够帅,角度够不够正。
“我的戏,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程导吸了一口烟,打量着房间里每一个人,“你是不是科班儿出来的,以前出过多少作品,对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因为我要求你们把从前的表演经验都忘掉,就琢磨这儿。”程导指了指胸口,“你心里有戏,脸上就肯定有戏,压根儿不用刻意去想怎么演。”
白璞偷偷看了看苏晋江。
苏晋江靠着红色绒面的椅背,手里夹着一支笔,视线落在腿上写满字的记事簿上。很干净也很安静,就像影片里那个踏雪而行的少侠。
程导的“上课”时间结束后,白璞准备回房间。明天有一场他和苏晋江的对手戏,也是他在《白雪歌》剧组的最后一场戏。他的戏份不多,将来回城之后再补拍几个棚戏的镜头就可以了。
按照程导的意思,有对手戏的演员前一天都要对戏。白璞走得飞快,生怕被程导喊住。“山,与。氵,夕”
程导没喊他,倒是苏晋江朝他走了过来,轻轻说了句:“白哥,一起聊会儿?”
白璞只好回过头。程导还站在房间门口,夹着烟,往这边看着。白璞头皮一紧,拒绝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只说出了一个字:“行。”
酒店楼前有一片砂石空地,视野很好,正对着远处的雪山。白色的山顶,在暮光里有些暗淡。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