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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刺史贺咏归,你以为北疆使女子可为官,是为什么?”

贺咏归端坐在桌案对面,沉声答道:“回元帅话,女子可为官是因《北疆安民法》,《安民法》总纲第一条,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人人可得田,人人可从军,人人可读书,人人可为官,务必使劳有所偿,功有所赏,令行禁止,法度可依。从乾元十五年您颁此法,增删重整六次,此条从未改过。”

“云州刺史贺咏归,你以为此条如何?”

“回元帅话,此条为上善之政,安民之基,当万世流传,十数年来我无一日不心怀此念。”

“可在你的心里,此话的意思是,人人可得田,人人可从军,人人可读书,人人可为官,可若是女子为不了官,那也是无伤大雅之事,务必使劳有所偿,功有所赏,可女子的功劳实在微末,令行禁止,不让女子为官不算违令,法度可依,法度种种皆要费心,女子为官之比,省了便省了。”

窗外有光斜照而入,照在卫蔷的半边身子上。

她看着贺咏归:“才十几年,这话在你心中怎么就变了模样?还是从一开始,你的目之所及,就没有看向那些为北疆流汗流血的女人?”

贺咏归自觉北疆官吏调度之事自己无可辩驳,低下头道:“元帅,最初见到你与一众女兵女将,我时时惊叹世上女子与我从来所想的不同,后来与女子共事,我也并无抗拒之心,若说我最初就没看见女人的辛苦,我是绝不肯认的。”

双手放在腿上,贺咏归几番想要将手攥成拳又松开。

旁人见他,觉得他是云州刺史,定远麾下最老的一代牧守之臣,可在卫蔷的面前,贺咏归一直知道自己是谁。

他永远是那个死里逃生茫然不知所措的失城县令,他被挂在定襄县的城墙上,看着蛮族屠戮凌虐他治下的百姓。

在定远公的手下,他并未因自己的权柄而自满过,他不求财不求利,甚至也不求名,十几年来闭上眼睛,他都能看见那些死在他面前的百姓,唯一能让他稍得解脱的,是当年那个抱着铁盔进了帐篷的清瘦少女。

“听说你从前是个县官,可知如何组织百姓种地?”

他自然是知道的。

也因此,他没有死在那些被冤魂纠缠的夜里,有活着的人在等着他去做事,他不能为死去的人赎罪。

明明是这样的,最初,明明是这样的。

当年的少女长大了,一双眼眸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可你终究是变了,贺刺史,你不知不觉,将一些人放在了一些人和事的后面,且不以为错。”

贺咏归艰难万分地点头,从椅子上跌跪到地上:“元帅,是我错了,从我不知自己错了的那一日起我已经大错特错,我自请免去云州刺史一职,只求您别让我再无事可做,若诸事清查之后判我有罪,我愿去矿山效力,若是侥幸无罪,我自请去田间做一教授种田之法的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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