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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棋一瞪眼:“姑娘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些忘恩负义的小蹄子嘛!”

迎春摇头道:“你还是不懂我的话。你心里有没有怨气不甘,你自体会去。又说什么忘恩负义的话来,你拨来伺候我,我得你相伴,如此数年,不过主仆名分,我又有什么恩义可给你的?什么仆从忠义,都是些虚话。你自去想想方才我说的吧,也不急着答我。”

说了便挥手让司棋自去,司棋无奈,只好换了绣橘上来,自己往外头坐着细想迎春这番言语。

一时邢岫烟回来了,迎春便同她说起此事,邢岫烟笑道:“我说怎么司棋一个人在外头发呆呢,原来是你同她论了回道。”

迎春道:“大嫂子不是常说‘观人知己,动情有因’?在她实际上来,不过是要吃一回豆腐,没吃上,要吃一回炖蛋羹,也没吃上。如此而已。我倒不晓得,她是这么肯动气的人了。若为这个,素日想吃没吃上、想穿没穿上也多了去了,真要一回回认真气起来,她如今只怕该气得上天了才是。

可脱了这两样,旁的皆不曾真到她身上来。不过是看着人家得人奉承,自己却不受看重,相比之下才越发气上了头罢。这不是她自己寻出来的气?本没什么的,这一比,就比出恼恨来了。

又说那奴才眼里没人。说实话,能因此生恨者,多半是自己心里本也看轻了自己的缘故。你看这府里一堆肉眼凡胎,有几个面上心里真敬着大嫂子的?大嫂子难道看不出来?怎么她却从来不会同这些人动气?皆因大嫂子心里从来没有觉着自己不如人过,那些人捧高踩低看低她,她只心里觉着好笑罢了。这才是真的尊贵。

旁人一点轻忽,这里就跳起脚来,追根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也看轻自己两分,也觉着自己不如人。却又不肯认这份不如。是以只外头哪个一对景生事,她就急了,因那恰是说中了她心里明知道却又不肯认的东西。但凡这样的,才最易生恨着恼。”

邢岫烟叹一声道:“大奶奶说的‘心投念于物’,岂虚言哉!你这番话,说得再对没有的。你知道我同妙玉乃是旧识,要说起来,她待我也是极好的。只我看她行事,总好走乖僻一路,岂非心中有大挂碍的缘故?只这样的隐痛死穴,本是各人最大的阴私,我也不好劝她。若她能懂你这一路话,才算得解。

她素常好嫌人,焉知不是心底惧人嫌她的缘故?总是少时不知得罪了哪个,被人说成‘妨六亲、祸族人’,才不得已出了家。她这番苦楚埋在心里,寻常自己都不愿去想,自然也更不能容人去提。只如你所言,越是躲着这自己心里明知却不甘之事,就越是扭曲了心力自念,行事言语也乖僻起来。却是自心只能自解,我们旁人又能如何。”

迎春道:“是以我才让司棋好好想想去。虽不指望她一时想明白了,也好歹给她埋了这一路清明,或者什么时候能略明白两分,也是她自己的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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