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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住就不知道住了多少时候。实在是爱这阔朗旷达——碧海苍穹,便是整日倚栏听涛,也是神仙不换的日子。早除了外间的繁复衣裳,只系了件小住里得来的水色袍子,好比穿着一阵清风。
新鲜食材俯首皆是,灵烹宗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正好可以侍弄,便是不耐烦了,寻个贩售现成吃食的地界,照样不会亏了自己。最留人处,却是大千阁的巧心——也不知什么缘故,这浮尘集市中多用傀儡,载人的木鸢纸鹤、引路的向导、唱戏说书的伶人甚至还有端茶递水的侍应。这临风阁里就有十几个丫鬟杂役,天台边还泊着一叶云舟。
与阿土几个自然没得比,这些傀儡修为极低,连个筑基的都少见,虽则如此,做些寻常事务却也绰绰有余。只是李纨未得指挥傀儡的窍门,只会用神识相附指引,无法同时使唤太多人手。好在傀儡们常日所做事务都是定例,无需人言,也倒省事。
这临风阁边上飘着几个小小浮岛,上头草木花果任人采食,李纨便时常泛了云舟过去,偶或携几个异果回来,坐在天台大榻上享用。晚间就歇在三楼临着天台的屋子里,甚大一张床,并无床帏帘幕,一样乳白象牙色的被褥铺盖配着淡蓝细纹的软厚大枕头,那料子上头似有一层细绒,触肤极柔软适意。
临海的大窗和大开阖琉璃门都垂着纯白的薄纱帘子,轻如云雾,窗沿上卷着紫竹细篾帘,天光过烈时可放下遮挡。地上铺着灰蓝的厚绒毯子,床边临窗放着一单扶手高靠背贵妃榻,一样的象牙色,随意坐卧,总能扶持贴切,非外间床榻可比。
坐观沧海时,惜无日月星光,看书上所言,这浮尘集市所在处有金日者三银月者二,遥想半日不得其景。如今只有天光,虽也时柔时烈,却不见这光的来处。天光熹微时,开了四扇琉璃门,躺在大床上,海风吹拂,纱帘翻卷,庭外鲜花绿叶偶现。晨起香茶,晚来薄酒,泛舟云间,醉卧海上,逍遥游大约如是。
出了珠界,外头却是“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素云与碧月正说要洗浴的事情,素云道:“咱们就生上三个火盆,你先洗了,再换我,哪里洗的了那些时候,足足够用。”碧月便道:“还是你先,我在外头生个炉子另坐上水,好给你续几回。”
素云笑道:“我这是有多腌臜,还得续两回水!”碧月也笑道:“瞧瞧多没良心,让你好生泡泡,舒坦会儿呢,倒不识好心。”素云像是收拾得了什么东西,方笑道:“得,那我就承你这个情了。你洗的时候我可要上来伺候,没得人情还你。”
碧月道:“我洗的时候,妙儿替我看着水就行了。”素云道:“那会儿正是她们吃饭的时候,你又烦难她。”两人闲话着,听得里头李纨有动静,又进来伺候。
下晌素云与碧月换着洗浴了,李纨正与常嬷嬷几个说话,见俩人进来笑道:“这泡一回热水倒跟喝了参汤一般,这脸都红扑扑的。”闫嬷嬷道:“也难怪外头说起咱们府里的大丫头都叫副小姐,这大雪天费柴烧炭地生火洗澡,寻常人家的小姐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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