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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高山环绕,看似悠然高深,可却有不少怪石悬在山壁上,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料峭寒意。而那树干纵横斜生,下底凌空,呈迎风之势,同那危立于树枝上、昏昏欲睡的鸟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令观者深感躁动不安。
这画上的一切显然被画师赋予了象征与隐喻。在旁人看来,势必觉得情调高古,富有层次。但卿如许望着那画,觉得如警世之音,令人心惊。
她无法想象承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作出了这样的一幅画。
寂寞空山宴坐时,不觉幽险几惊心。
......奕儿的这幅画,放眼大宁,如今也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卿如许连忙下拜。
.......其实他自小在书画上原没什么天赋,跟他的几个兄弟比起来,不是最差,但也绝不是最好。可是朕却只夸赞他的画。宁帝径直走到榻前,敛起龙袍坐了下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宁帝身后跟着进来的李执忙去备茶,可路过卿如许身侧,还特意跟她躬了一礼。
卿如许点头回了一礼,又想了想,回答道,《战国策》中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礼记》又有云,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陛下目光长远,如此行事,定也是出于关爱与鼓励,是为三皇子考虑。
宁帝道,奕儿从小就不爱说话,尤其跟在他母亲身边,他母亲要他事事退让,不可同兄弟争抢。于是也将他养得性情懦弱,在兄弟那儿受了多少委屈,也不敢多说一句。
沸腾的热汤灌入的天青釉茶壶中,淡淡的香气顿时氤氲开来。
宁帝背靠着软垫,将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岁月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纵然宁帝一直奋力地保持着精神熠熠,但他的一双眼睛,已然显而易见的浑浊。他看人的时候,就像从布满尘埃的琥珀中透出两束日光来,带着些隐晦的锋芒。
世人都道我大宁人性情温良敦和,只盛产文人墨客,比起南蒙人,缺少了一些杀性。故而今日南蒙有天下霸主之势,而大宁则处于四大国最末。朕不信这样的话,却也不得不提防些。承奕是朕的儿子,他不能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朕夸他,也只不过是想让他明白,躲是躲不过去的。
宁帝抬了抬眼皮,微微点了点下巴,人活着,就是该战斗。就像你这样,虽然是个女娃,但也像个战士。这样好,这样像朕。
卿如许不大明白宁帝为什么希望别人像他。
兴许一个好战者,总希望这个世间,人人都摒弃和平,人人都要成为孤岛。
但他说她是一个战士,她承认她是。
只是区别在于主动还是被动。
卿如许又瞥了一眼那幅《空山图》,想了想,道,建安名士孔融,自少时便有融四岁,能让梨的美名,素来都是父母用来教育子女的恭孝楷模。可他自己为人父母后,却也有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这样的悖逆之言。而他命运的结局,也是以败伦乱礼的不孝之罪被处死。所以后世不少文人都认为,也许孔融从来只是以名教礼孝的外衣来装裹自己,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偏激狂诞、目无君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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