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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和除夕仅隔一天,即使爸妈不让文景韵沾手家务,她还是坚持倒了快十天垃圾。
她在垃圾站碰上张妄。
当时她丢完垃圾,穿着厚厚的棉服外套,没化妆、没打扮,戴着棉服上的帽子,双手抻在口袋里,在槐树根下仰望,像放假以来每个失望而归的晚上一样,以为今晚又是一场空。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莫名拉力,文景韵先是觉得眼睛一跳,而后顺着某种牵引,往左后方看去。
张妄就站在那,像是刚来,又像来了很久。
文景韵感到慌乱,但是很快,她想到上次见面他的镇定,源自一种绝不认输的劲头,她飞快稳住了心神。
“丢垃圾?”她问。
垃圾站附近装了路灯,垃圾站这片小天地早不复记忆里的昏暗。文景韵问话过后,张妄点点头,新路灯照明很好,照不出他的情绪。
文景韵和他隔着距离,大约三四个步子,大步子。她看着他,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右脚像有独立意志,自己动起来,往他的方向迈去。
在离他不足两小步的距离前,文景韵停下来。她想摘掉帽子,好让他看清自己,转念又想到没化妆,而且他不像没认出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文景韵调动演技,控制语调,让自己显得像日常寒暄。
“前天。”
“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
“餐厅不忙?”
“不缺我一个。”
文景韵不知道自己在瞎聊什么。冬夜尽管寒凉,她穿了棉服,棉服里面衣服也很保暖,她还是觉得冷,想和他靠近……到这时,文景韵已经无法否认,四年了,她还是对他有本能的身体渴望,她想亲近他,他那样清淡的一张脸,好像拥有某种魔力。
还好手仍在口袋里。文景韵兀自笑了笑,内心攒着劲,她得显得云淡风轻。“对了,上回在餐厅,你是不是没认出我?”
“认出来了。”
“为什么不打招呼?”
“公开场合,你不方便。”
文景韵愣了,这原因应该在她意料之中,为什么听上去像在意料之外。她紧接着说:“你有我微信,公开场合不方便,私下呢?”
张妄静静看着她,一眨不眨。良久,他说:“那时候,你让我消失。”
文景韵沉默,两人相处时期被忽略、被刻意忘却的另一个切面打开,有巨浪从那切口里打过来,很快扑灭她刻意想营造的冷静。她想起四年前,似乎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她和他吵架,她似乎说了——不对,不是似乎,她确实说了许多狠话。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记得的是全部,没料到还有这么多漏掉的部分。也是,那天晚上他们说了那么多话,怎么可能只有几句,而且,她怎么可能知道他记得的是哪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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