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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戎灵毫不怀疑, 傅玄邈此刻看着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他身后的整个白家,那数百口人的性命。
他下意识躲开了傅玄邈的视线, 却又紧接着撞上台上沈珠曦的目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有疑惑,有期盼,还有恳求。她期望他能站在亲人的角度,告诉她真正的真相。
可是,他能吗?
白戎灵找不到安身之处的目光又一次扫回了傅玄邈身上。
他的神情没有变化,那张好像泰山崩塌也能无动于衷的面孔,在寂静的主帐内无声地散发着压迫。
神仙打架,池鱼遭殃。
他根本没有选择……
这一刻,束手无策的白戎灵忽然鼻尖一酸,生出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虽然没有见遍人情冷暖,但双选的难题也做过不少。但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选择在等着他。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白家四百余口性命,一边是相处不久却对他仁至义尽的表妹。
他根本就不该发现那对耳饰,更不该怀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贸然前去襄州。他搞砸了一切。他们都说得对,他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父亲对自己失望是应该的,祖父看不起自己也是应该的。他根本就不该迈出扬州!
他就应该在扬州做一个斗鸡遛狗的纨绔,至少……至少今日不会陷在这样的两难之中。
一开始,他只是想带回失踪的越国公主,获得父亲和祖父的肯定。后来,他只是想在沈珠曦和李鹜二人回到扬州见到祖父前,先杜绝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的可能,为白家多留一条后路。再后来,一切就都由不得他了。
他被抵押在襄州,又被不由分说带出襄州。傅玄邈逼他做饵,李鹜看出了危险,却还是走入陷阱救了他。
李鹜救了他,他却救不了李鹜。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本该刺向李鹜的匕首,刺向自己的手背。
尽管这对李鹜跌落悬崖之后的生死可能并无影响,他却还是咬牙刺向了自己。自我满足也罢,虚伪愚蠢也行,他不后悔将那一刀扎向自己。他努力地去弥补了,可他的力量,如此疲弱,如此微不足道。
“我……”
白戎灵刚一张口,声音就哽咽了。
“你不必怕,如实禀来即可。”片刻后,傅玄邈平静的声音从左手边响了起来,“你是公主的表哥,是已逝的白贵妃的外家,若你当真做错了什么——看在亲缘的份上,公主也会对你网开一面。”
谋害驸马——即便是不被承认的驸马,为了给公主一个交代,他也必定会丢掉性命。
摆在面前的两难选择终于完全展露出它真正的面目——
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白家四百余人的性命。
白戎灵低下了头,大滴大滴滚烫的液体从挣扎惶恐的双眼中滚落。他缩在袖口里的双手,死死地攥住了地上的毛毯。
“是我……我害死了李鹜……”
沈珠曦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白戎灵难以直视她的目光,难堪地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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