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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吴盛六,边走边说道:“吴郎将这话说得奇怪,我可是你的将军,而且你是不是忘了……”

他在吴盛六面前站定,俯身道:“死亡就是战争的本来面目。即便是胜利者,也需要白骨铺路,死伤无数。”

“我们脚下的不是丹支朔州,而是曾经的大晟朝朔州。几十年前我们的先祖埋骨此地,大败于丹支,所以丹支的铁蹄可以肆无忌惮地遍布十七州,甚至南下凉州抢掠屠城,所以我们今日如此艰苦卓绝,浴血奋战才能重新回到这里。家国面前,本当万死不辞。”

满场寂静,吴盛六抬头看着段胥,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想起来凉州城街头巷尾的尸体,一身鲜血就热了起来。段胥说的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们这渺小的兵力在丹支大军面前,就像个车轮前的小蚂蚁一般,他还有统领一军的宏愿,难道便葬身于此了吗?

段胥又笑起来。他微微抬起下巴,眉眼弯弯。

“吴郎将也不必如此,我们会赢的。”

吴盛六似有动摇,却仍然不甘。

“你说能赢就能赢?”

“吴郎将,虽然我是独断了些,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输过,不是么?”

吴盛六盯着段胥半晌,一拍桌子站起来,生生把桌子拍出一道裂痕。他指着段胥道:“老子他娘的就再信你一回,谁他娘的怕死,就怕白死了,老子可是要当将军的人!丹支人要是不能滚回老家,我他娘的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段家!”

段胥目光灼灼,他将吴盛六的手推回去,道:“放心罢,郎将,要是做鬼也少不了我。”

看着彬彬有礼的段胥,吴盛六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听说这贵族少爷本来是要被培养成宰执的,宰执的官可比将军大上许多。想到这一层,他便有点心生怜悯。

段胥却浑然不觉,只是回过身对营帐里的诸位行礼。

“朔州府城,就拜托各位了。”

营帐里的校尉们纷纷行礼,这些人大多比段胥年长,却也被段胥和吴盛六刚刚那番对话所震动,面有悲壮之色。

离开营帐时,贺思慕走在段胥身边,她望着前方吴盛六的背影,半开玩笑道:“依我看,吴盛六这么讨厌你,多半还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

军中之人大都不喜欢干净英俊的男子,总是以粗犷凶悍为荣,更何况是段胥这般出挑的英俊。

段胥挑挑眉毛,他们走出营帐外,阳光甚好风力强劲。他的发带飞舞,束发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他的弯起来的眼睛。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他微笑道,似乎很是开心。

“其实吴郎将是信任你的。”贺思慕道。

从凉州到朔州,哪一场仗都不好打。段胥每场仗都把吴盛六放在身边,一场场赢下来吴盛六心底里是服气的。不然也不会不明就里时,还是听从段胥的命令攻打朔州府。

这营里的校尉们,乃至于踏白的士兵,大约也是一场场仗打出了对段胥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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