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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都为那柳树感到头发疼。
段云琅手扶着望仙台的红阑干,低下头带笑望着她,天色微凉,而少年眸光潋滟。
就好像方才那个在清思殿中撒泼耍赖的人根本不是他。
她只同他对了一眼,便知道他生气了。
段五的生气是有层次高低的。若夫装傻乔癫、大叫大骂,那其实并非生气,只是着意现他的眼。至如冷眉冷眼、一声不吭,那才是真的动了肝火,十劝九不回。
而到了这番模样,唇角衔笑、容色温柔……那就是地狱末日。
殷染匆忙低下头去,往北直走。
段云琅眉梢一挑,轻轻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望仙台上奔了下来,而后又放慢了步伐,负袖背后,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四五丈远。
自珠镜殿侧边绕过,就入了御花园。初秋时节,百草凋敝,蓬莱亭边几本嫩黄早菊迎风而绽,层层叠叠的花瓣纤柔地低垂,倒映着亭下的脉脉泉流。那流水又沿着假山的皴纹汇到斜桥之下,汩汩流入了烟波浩淼的太液池。一阵风来,水动,花动,明明是冷淡的秋光,却偏偏万物生出了华彩。
可惜天色阴沉,不然,蓬莱亭一贯是东内胜景的。
也亏了天色阴沉,此处少人经过,殷染走到那蓬莱亭外的矮坡上,身畔就是那被风吹得风姿摇曳的早菊,面前就是那错落堆叠的假山,再放眼便见一望无际的太液池,心中一口浊气终于消散。
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感觉到了,但没有转头。
“我若不出来救你,你可得同戚才人一样地论罪了。”
到底是少年人,沉不住气,一开口就兴师问罪。殷染低下头,脚尖蹭了蹭地上枯黄的小草,半晌才道:“今日多谢你了。”
这是什么话?他气极反笑:“你我多久未见了,怎的如此生分?”
殷染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假山环抱之下,令人惘然生出一种身在五行之外的错觉,可惜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错觉。“我心中难受得很,五郎。”她的嗓音有些干涩。
听见她说“难受”,又听见她唤“五郎”,他不平的心境奇特地被抚平,伸出手去拉了下她的袖子,见她没有反应,便奓着胆子抓住了她的手臂,又慢慢摩挲上去。她却好像全没感觉,只道:“鹊儿没了,你知道么?”
他的手僵住。
“你说什么?”
“鹊儿没了。”她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看着她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一刀割在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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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冷,坐在这草坡上望向天空,就好像是那假山被碾碎了,灰石碎渣子全都撒进了天空里。殷染慢慢地蜷起了腿,下巴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将鹊儿的死给他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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