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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臻这回是真被惊住了。虽然只有四个字,却是清清楚楚的鹦鹉念经,满大殿的好奇目光投过来,而殷染只是微微一笑。

许贤妃掩嘴笑个不停,“这鸟儿也太有趣,殷宝林费了多久调-教来的?”

“不久,半个月吧。”殷染道,“妾教了它半个月的《金刚经》,它还只会念这第一句。”

段臻微微倾身向前,神色专注地凝视着她:“这是你的寿礼?”

殷染抿着笑,道:“是呀,给陛下看个新鲜。不过这鹦鹉是不送的,妾还仗着它陪妾安度晚年呢。”

哪有人敢这样顶撞圣人?可是她那神色,看去又一派自然,旁边的妃嫔宦官一时都屏了息,只觉这少女恍如一团迷雾,叫人摸不清底细。

唯有陈留王段云琅,却忽然幽微莫测地笑了。

东平王道:“五弟,那鸟儿真像我那……”

段云琅一筷子堵住他的嘴:“给,羔羊挥泪,你最爱吃的,要不要?”

☆、第6章 湘夫人(一)

殷染的鹦鹉在诞节大宴上出够了风头,宫中众人都生了好奇,含冰殿里熙熙攘攘尽是来看鹦鹉的人——顺便再看看这鹦鹉的主人。

殷染八风不动,自在房中看书。有时鹦鹉被众人逗得吵起来,她还会索性关了门。

宫中原以为经了诞节的事,圣人传幸殷宝林是必然了;就连小宦官小宫女,也都开始点头哈腰低下脸色来。可谁知过了大半月,圣人还是去寻常去惯的几个殿,仿佛是根本将殷染和她的鹦鹉给忘了。

红烟便会抱怨她:“当初为何不将鹦鹉干脆送了圣人?这么大一活物,还怕圣人想不起来你?”

殷染似笑非笑地翻了一页书,“我为何要圣人想起来我?”

红烟一愣:“你那样出头,不是为了让圣人看见?”

殷染转头,看了红烟半晌,直将红烟看得心里发了毛,方慢悠悠转回脸去,“旁人不懂,你怎么也不懂reads;腹黑王妃哪里逃。我当时若不出头,素书还有命在?”

红烟呆了片刻,蓦然捂住了口:“是这样!——说来,那个陈留王真是——居心叵测!”

殷染笑道:“他只是搅浑水罢了,横竖他也做过太子,也尝过被废的滋味,他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夜色一层层晕染下来,横披窗棱上压着晶莹积雪,偶尔在下方开合窗扇,便发出簌簌的落雪声。红烟直起身来,看向窗畔灯前的娘子,安静的时候,她的侧脸温柔,瞳孔幽深,甚或还携了几抹哀伤。但她实在太过牙尖嘴利,用言语将那哀伤都掩藏得极妥善,雪影清光中,全搅成一团朦胧的幻景。

红烟慢慢地开了口:“陈留王可认出您了?”

殷染侧对着她,这会儿又着意低了头,叫她看不清面容。她屏了声息,只听见清冷夜风拌着雪霰敲窗的声音,殷染的眼睫微微一颤,轻轻开了口:“他大约早就忘了。”

四年了。

他大约早就忘了。

过了二更,红烟见她总不睡,自己先去阁外歇下了。殷染听得红烟的呼吸渐匀,终于放下了书,揉了揉额角,平素永远装饰得精巧悠闲的眼底,渐渐浮出了疲倦之色。

她打开柜下小屉,轻轻拿出了一支白玉笛,用罗帕擦了半晌,直到那玉色都几乎透出了青碧,笛身上那几点嫣红的梅花斑愈加娇艳欲滴,才怔怔停了手,横在唇边,短促地吹了一声。

直如那鹦鹉叫声,难听至极。

她自己都想笑,为母守丧三年不闻燕乐,确乎要将这吹笛的法子都忘记了。一边又细听红烟那厢动静,一边小心地蹩出门堂,往后院中站定,轻按缓吹,便是一曲《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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