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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离得远,又赶上那年雪大路不好走,腊月二十九父亲带着他们才到,算是最晚一家。
彼时小孩子们都结伙结伴玩得开了,含章是长子,被父亲带着到各处拜节送礼,贞吉独自到后院,想加入同玩,话尚且没说利索的年纪,又是南方口音,被常年在东北的丫头小子们驱逐,还叫她是“南蛮子”,明明更野蛮的是他们。
谢蕴恰巧路过,他性子孤僻,年纪小辈分却大,同小一辈的玩不到一起去,冷着脸吓得人退避三舍。小小年纪的贞吉却走近,暗自认为他是保护自己的大英雄,赶走了欺负她的坏家伙。
没等谢蕴反应,她仰头,手攥住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软软小小,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十指相扣,插了进去。
开口却说:“炸春卷……有吗?”
桌子上摆的都被刚刚那些兄姐们拿光了,不顾油腥塞在口袋里,贞吉一个也没落着。
谢蕴觉得她说的不对,皱眉指正,“炸春卷儿。”
“炸春角儿。”她话还没说全,更别提儿化音,开口像是舌头捋不直一样。
谢蕴放弃,甩开她的手,又不想状似亲密地拽着她,便拎着小丫头脖后的一块衣料,带着去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邱妈妈给拿了那日剩的半盘炸春卷,谢蕴递到她面前。
贞吉有样学样,用手抓着要塞进口袋里,谢蕴发了个二声的“嗯”质问,吓得贞吉放了回去。
“端着盘子回自个儿屋里吃,弄脏手便打你。”
她点头,抱着盘子回去找姆妈。
后来那半月她常跑去谢蕴的院子。
邱妈妈见着那个小不点的人儿悄声来了,就送上盘小吃点心,还同谢蕴说:“也不知道是三哥儿哪家的小侄女,成日来蹭吃蹭喝。”
谢蕴不多理会,对贞吉亦算冷淡,只她年纪小也知懂礼,每次都给他留半盘,虽然自己吃的那一半还得洒出去大半在他的炕床上,实在是个不经事又让人操心的小丫头。
正月十五那晚谢务死后,她再也没来过。
直到正月底贞吉一家回了南京,谢蕴才知道,因院子离得近,小丫头当夜睡梦中被枪声吓到,后半夜又是发烧又是说胡话,养了半月略有好转,便被父母带着赶忙回南京了。
他知道她是自己那个远房堂兄的幺女,小字贞吉,出自袁子才的《秋兰赋》,哥哥叫谢含章,因为当年族叔取字的时候,他也在。
末了还要念一句:胆子也忒小,无趣。
谁承想当年那个胆小如鼠又笨拙贪吃的小丫头,日后会长成冷静自持深不可测的女菩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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