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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泓也不去集市了,把校舍逛了一遍,认真检查了至圣先师的像,再把各处房舍逛了个遍,何处是教室、何处是博士、助教们的值房,他又占据哪一处办公。这里是仿着京城的国子监建的,规模并不比京城小,公孙佳还在学校的后面规划了一个居住区,建了好些单间的宿舍。
容泓想起来了,公孙佳在京城好像就有这样的产业。但也确实是方便的。
一天的时间就泡在了校舍上,晚上容泓就埋头写着规划。第二天起来依旧是闲逛,这回坚持去了集市,发现这里不似京城有许多胡商,但是南来北往的商客很多,什么样的特色土仪都有。
第三天在半路上遇到了两人扭打告官。容泓跟着到了雍邑的府衙,看雍邑的官员审案。公孙佳几乎不亲自审案,不是弥天大案她都不管,统统交给专人去办。这是个陌生的官员,雍邑法曹李存中。
李存中面相有点刻板,三十来岁年纪,微黑。往堂上一坐就自带着震慑。与他外表的凝重不相符的是他的效率,各种判例、法条随手拈来。财物纠纷、债务纠纷、争讼争产、妻妾、嫡庶等等,没有一样难得住他的。李存中除了不爱春秋决狱,没什么毛病。不过容泓决定不要太喜欢他,因为李存中判案,有让他不太喜欢的地方。
譬如眼下这一个,是女方已许婚男方,收了娉礼,然而悔婚。按律要杖责,且婚约如旧。李存中却判女方返还娉礼,理由是没有婚书,不确定是否为娉礼。容泓看得出来,这两家必是有约定的,然而男方看起来是个病弱的后生,像个短命鬼。但是,许诺就是许诺,依法,哪怕只是收了一尺布,说了是聘礼,这婚约就成立的,无论有没有婚书。
李存中将男方父母叫上前耳语几句,男方父母居然同意了。这让容泓大感意外,待李存中判完,他觑了个空儿表明了身份。李存中暂停了审案,先请他到后面落座。容泓道:“我只是路过,本不想打扰,看法曹审案有些疑惑,才来请教。”
李存中道:“您的意思是,刚才该判婚约如旧,是也不是?”
“不错。”
“婚约不作数,那小儿郎还能多活几天。若是作数,我怕他就要死了。您知道到雍邑来的都是什么人吗?除了富商大贾,与下令迁居而来的富户,中人以下都颇有悍勇。太平年景,没有点彪悍强硬之气,谁会背井离乡出来闯荡?那样的一个病歪歪的丈夫落在一个有心气的娘子手上,啧,人家宁愿做寡妇好再嫁。”
“这……岂有此理!”
李存中摇摇头:“您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乡民?我随余郎君下乡,见得可多了。世上既有莽夫就有悍妇。人被逼到绝境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她也是个人,有心,会想。不是咱们说‘礼’,她就得照着做,叫她把脑袋伸进绞索里她就伸的。越是卑贱之人,越有股悍气。”
“是吗?”
李存中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当然。下官可是见过不少奴婢佃户,差不多吧。余郎君有句话,你们觉得他们的命不值钱,尊严不值钱,还要他们也觉得他们自己低贱。要是他们真的自认烂命一条,那就会随便做出什么事了,反正大不了一死,大不了一条烂命,不值钱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啊。”
“可惜,这小儿郎就难再娶妻啦。这一家香烟就要断了,他还有兄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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