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页(2 / 2)
应笑:“……嗯?”
她有一些疑惑了。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邓银河的十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着,她轻轻地抬起头来,努力地想露出笑,却没做到。她在笑,可更像是在哭,她说:“我的女儿……她已经走了。”
应笑问:“……走?”
邓银河还望着应笑:“就是离开了。我们带着她看遍了全中国的权威医生……还是不行……疾病……疾病太可怕了,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决心、勇气、智慧、爱,这些东西在它面前全部都是不堪一击。”
“邓女士……”
“它最可怕的地方是,它好狡猾,它会在你为你的决心、勇气、智慧和爱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给你一记迎头痛击,告诉你,你引以为豪的这些,什么都不是。刚才啊,它是耍着你们玩儿的。”
应笑沉默了。
是啊,还有很多中年失独的父母们来做试管。可是,在重男轻女的父母们面前,他们数量微不足道,以至于被自己忽略了。
邓银河又接着讲述:“我的女儿临走那天……她哭了,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她说,她下辈子一定还当爸爸妈妈的好女儿,下一回,她会听话,会念书,不再让我们生气了,她说到做到。她还说,她不会喝忘川水,不会过奈何桥,她会等我,一直等到我百年之后寿终正寝了、转世投胎了,又要生出小宝宝了,再冲出来,钻到我的肚子里面,把这辈子没有过完的日子,一起牵手好好过完,也把这一辈子没有说完的话,一句一句好好说完。”
应笑:“……”
邓银河的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红着眼睛,眼泪珠子一般滚落,在下巴处汇成一股,它们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洇湿了邓银河此刻正穿着的手术服。深紫色的手术服上,水的痕迹越来越深、越来越大,邓银河说:“我……我等不了了。我好想她……好想她……整整两年过去了,我每一天都在想她,每个白天,还有每个夜晚。我总想起她小时候的那些事,她摇摇晃晃地紧跟在我的后头,我故意躲起来,她就哭着找妈妈,好怕妈妈不要她。我总觉着,万一呢?这个宇宙这么大,万一真有转世投胎呢?即使是不一样的长相,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一切……”
邓银河又说:“我不要她等,不要她怕……我想女儿现在就回家,我不会不要她。应医生……我什么苦都愿意受,什么罪都愿意遭,我要我的女儿回来。”
应笑简直哑口无言。
最后,邓银河用手掌抹泪,道:“我知道没什么转世……大概没有。我就只是存个念想。应医生,麻醉医好像来了。”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