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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珩把刚刚打印的文件从纸袋中抽出来, 递给他, 放缓了语气,说:“您先看一下内置和外置两个方案各自的模拟结果。”
爱德华没什么耐心,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大致扫了几眼,已然下了定论:“路易莎, 你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内置呢?从干扰程度和悬镜结构能达到的灵敏度来看,外置的准确度几乎提升了一个量级。确实预算会高上一大截,但是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这话说的粗鲁又没礼貌,爱德华身上的红脖子农民气质终于暴露了出来。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裴彻。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裴彻的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覆过来,盖在她的手背上,用了几分力道。
安心的,牢靠的,心照不宣的,像是某种无声的坚持。
谢宜珩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森林里狡黠的小动物:“莱斯利检查数据的时候不小心对调了两个方案的结果,所以准确度提升了一个量级的是内置结构。”
这招是莱斯利教她的。老教授年轻的时候经常被布莱恩戏弄,布莱恩总是拿着错误的答案来问他解题步骤,莱斯利辛辛苦苦算了大半天,布莱恩才很欠揍地告诉他:“不好意思,我看错答案了。”
于是她昨天去找莱斯利的时候,莱斯利以为这是交给布莱恩的,于是报复似的在最后做了点小手脚,调换了两个方案的最终数据。完工之后相当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甚至还要求谢宜珩跟他描述布莱恩得知真相之后的表情。
爱德华这时候才从头开始看报告,看了几页就明白了。他是物理界的泰斗,被人捧了几十年,从没受到过这样的戏弄,很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目光像箭似的射过来:“你们女人怎么就喜欢这些龌龊的小把戏啊?”
他说的既不是“卑劣”,也不是“难堪”,而是“龌龊”。谢宜珩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脏的词,大脑甚至需要几秒去反应,才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裴彻向前探出身去,紧紧地抿着唇,语气是平淡又不容置疑的:“请您道歉。”
“你最近很有空?”爱德华实在有些搞不懂这个学生了,古怪的目光扎过来,他硬生生压着自己的怒气,问道:“CEPT的数据都处理完了?”
“这是两码事,”裴彻挺直了脊背,说出来的话像是把锋利的剑笔直地斩过去:“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人身攻击。请您道歉。”
爱德华沉默地注视了他很久,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最后败下阵来,说:“你先出去。”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室内的空气重新凝固,被百叶窗筛进来的阳光都是一缕一缕的。
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常年在汉福德和利文斯顿之间奔波,声音疲惫又苍老:“路易莎,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只是调换数据这件事,真的太过分了。”
爱德华坐在她对面,背着光,像是电影里面色阴翳的反派。她看着爱德华棕色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说:“这只是莱斯利教授一开始想捉弄布莱恩的把戏。”
“你难道就没责任吗?”他的目光里满是惶惑不解,闭了闭眼,视线最后落在了很遥远的地方,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如果我今天的言行对你产生了冒犯,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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