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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起一大早,只是下了一场棋,起身时也喘息急促,需人扶着走路。
宁之肃低头跟在皇帝身后,待皇帝落座,仍是站在一旁。
按本朝规制,没得皇上口谕,确实不能随意与帝王同桌,哪怕是皇子也不行。
“坐下吧。”皇帝拿起玉筷,随意挑了些小菜入口。
宁之肃故作惶恐道:“儿臣不敢。”
皇帝心情舒缓,满意于太子的臣服。
年岁渐老,帝王猜疑之心愈重,虽因身子逐渐衰微,对朝政有心无力,但还在帝王之位上,就见不得人逾越。他眼见三儿子虽是储君,监国为天下,能力强悍,但在自己面前仍是恭谨,不敢造次,自然心顺。
皇帝第二次让他坐下,宁之肃才沉默地坐在一边,端了碗筷,只食面前之物,目不斜视,教养极佳。
“朕记得,你母亲外家乃是陇河郡,郡中人士皆清贵恬淡,重礼。你随你母亲,教养一贯是好的,没那么多臭毛病。”
宁之肃道:“儿臣是自小看着父皇的一言一行长大的,随父皇,若是有无礼之处,乃是儿臣本身心境污浊,更加需要向父皇讨教。”
没有父亲不喜爱被自己的儿子崇拜,强弩之末的皇帝也不能免俗。
皇帝暮年已至,才发觉朝中隐隐有不好的势头。祖宗打下的天下,若是真败在他手里,那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过惯了安逸日子,大把的钱花来造行宫,搜集宝物,仗着地广人多,底子深厚,外敌将犯时,一贯地采用绥靖政策,只顾自己的享乐。待问题越来越严重,须刮骨才能疗伤,皇帝更加逃避,只一味姑息。
朝中风气每况愈下。二皇子宁之翼为太子时,不是没有提过派兵出征,也曾打过几场胜仗,但因牵扯国库,还有各方势力的牵制。渐渐的,竟和皇帝持一样的态度。
堂堂大朝,软弱内讧至此,何其可笑。
皇帝不知思及何事,连叹三口气。他看着宁之肃背脊挺正,面色红润,有些感叹于自己的衰老。
他眼瞅着宁之肃蚕食兵权,收拢各方,与其无谓地卸了他的兵权,倒不如让他试试,这天下交他手里未尝不可。
二皇子宁之翼乃兰贵妃所出,皇后早逝,宁之翼本是他出生最高贵,最喜爱的儿子,但在许多事上,他确实只顾自己的地位,损害了朝廷,皇帝着实气恼。
他现下只希望保持现状,既不冒进,也不退缩,好好守着从老祖宗手里接下的江山,待百年之后也算是有交代了。
思及此,皇帝夹了一撮牛肉薄片至太子碗中,“平日事忙,朕都知晓。多吃些,别搞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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