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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二)归来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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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星躺在床上,游阳的床对小孩来说不算小,很矮,一边靠着墙,可能是怕睡相不好摔伤了,摆放的方向倒是跟老房子里他的床一样。床单被罩大概是新换的,只有一股洗衣液的味道。他听着游月吹头发的声音,想了想还是关了灯,钻进被子里去了。

他闭着眼睛,睡意却迟迟不来,游月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回荡,又把车上的那个梦带了回来。手藏在被子里,却不紧不慢握住了欲望。

这两年,他刻意不想起,却没想到在那种大庭广众下的一刻假眠却抖露了自己一直捂着的卑鄙,那年夏天的湿热一直被自己紧紧锁在身体里,憋了那么久,他终于明白这种压制反而加速了腐坏。他渴望倾诉,期待被理解,可又怯懦无比,游月始终是他心头的人,这样的亲密,她与自己的心日日在一处摩擦,时间久了生了暗疮,疮下有脓,他用“沉默”做创可贴,盖上烂的,捂住臭的。到头来不顶用,总要疼一场,剜掉坏的,他能有新的“骨气”。

那年他高考结束,当周围的同学都在庆祝毕业,放肆欢笑,计划旅行的时候,游星离开考场便一个人去了病房。游月为了不打扰他冲刺,五月起就搬到了外公家,这两天更是连面都没见到,游星觉得好像从今年年初,游月就一直反常,虽然她一直借口为了哥哥高考要保持安静的环境,但游星还是捉到了游月的沉默与疏远。

她会在自己进房间前入睡,在吃饭时看手机,甚至不问他的每次模拟成绩,她的味道还在自己身边,可是人却消失了。即使是生理期,她以前最爱使唤他的时候,她都很安静。去外公家住这件事也没有跟哥哥商量,只是通知了一下爸爸。高叁的晚自习要比高二长一些,但是去年冬天风雪交加的时候都会等他一起放学的妹妹,天暖了却开始自己回家了。在学校里碰见她,她身边也总是有女同学,她只是对他笑笑,或者偶尔叫声哥。连他俩的发小徐闯都问过他是不是惹游月生气了,而那时的他也只能苦笑,她连自己哥都不愿意搭理,何况是别的男的。

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父亲的生意却很忙,医院里请了护工,他跟游月基本都在外公家吃午饭。他想或许游月是在提前演练他离开后的生活,或许是母亲的状况让她不安,但是面对高考,游星实在是不愿意浪费精力去揣摩妹妹青春期的心理变化,况且自己只比她大一岁,他也在跟游月的幼稚和任性赌气。

他安慰自己念了大学就好了,加入社团,进学生会,或者谈恋爱,无论从前多么亲密,兄妹总是会有各自的生活,他不可能被她绑着过一辈子,事情一多总是可以抛下的。或者高考结束就好了,他能腾出时间返过去粘着她,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或者跟她聊聊,只是现在时机不对。

可是他想着又会觉得失落,以前游月最爱跟他聊大学的事,去哪个城市,要不要住寝室,要不要在同一个大学,游星总是自己做着题,任凭游月一个人说个不停。游星不会在意她的暂停,随后她会为自己遭到忽视而生气,然后拿手里的小说砸他,或者突然拿荧光笔在练习册上乱涂乱画。游星如果题写得不顺,也会吼回去,她就借机去扯他头发或者爬到他背上勒他。

在出考场的时候,游星便忍不住给游月打了电话。刚一接通,游星问:“你在哪?”

“外公家,准备去晚自习了。”

“我去医院看妈。”

“嗯,”她沉默了一会,“考完了?”

“考完了。”

“那我挂了?”

“行吧。”

他没想到就这样挂了电话,他原本打算去外公家接她回去,一起吃个晚饭再送她去晚自习,好歹庆祝一下。可是对方干巴巴的声音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或许是在这样解脱的气氛的怂恿下,游星也很想使劲摇一摇游月的脑袋,问问她到底要干什么,两个人甚至可以打一架,就像小时候一样,为了谁多占了遥控器五分钟就从卧室扭打到客厅,最后游星的头撞到墙角,游月磕破膝盖才各自吃痛放手,各痛各的,总能痛到一起,总比现在自己一个人挣扎好。

他们的妈妈已经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虽然父母没有透露,但游星看母亲的状态也明白情况不好,奇怪的是兄妹俩都不太讨论这个。母亲叁年前检查出宫颈癌,起初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病,家长们直说是肿瘤而已。这几年母亲越来越瘦,皮肤像旧书页的颜色,即使是夏天也穿着毛衣,戴着帽子,她的手干燥微凉,她会在他们探视结束时,用手帮游月顺顺头发,然后握握游星的手指。

游月对母亲生病这件事接受的比较慢,当然这也是他的感觉而已。母亲第一次住院的时候两人都受到不小的打击,抱在一起哭了好久,爸爸骂他不像个哥哥,但他很委屈,游月能放开声哭,他只能咬着牙流眼泪。

没过多久,游月就感染了父亲那种诡异的镇静,而他也不再提这件事了。游月甚至不好奇母亲的真实情况,不询问,也不叹气,每次去都去医院都会握紧游星的手,然后在进病房前松开,除了帮花瓶换水,整理换洗的东西就是伏在母亲的病床旁发呆。

母亲的性格大方随和,无论是护士还是同一个病房的病友都会被她的放松感染,放疗化疗或者手术,她都没有。这几年母亲几次入院,都平安出院了,但当母亲去世,死亡以“消失”的状态呈现时,游星更是意外游月的镇静,他记得母亲头七的时候,游月对他说:“这几年妈妈还活着,但是母亲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墓前的百合混着线香的味道熏得他发晕,游月的眼睛注视着墓碑上的母亲遗像,嘴角却是微笑的。

住院部的冷气很足,游星拿着花走到病房却没有看到母亲。他跟病房里的患者一一打了招呼,放下书包,准备先把上周的百合换掉。拿着瓶子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却听到安全出口的父亲的声音。

“我亲女儿,我怎么不关心她?”父亲的语气不算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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