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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造一座价值不菲的养病坊就能堵住章天一的嘴吗?章生一并不相信,一个已经疯掉的人,一个背负着枷锁的人,不会再好了,至少,不会想他所想,如他所愿,他们兄弟两人,在小同小月祭窑的那一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所以,在养病坊建好的那一天,章生一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恶念,一个一旦滋生出来就怎么都扑不灭的恶念:与其诚惶诚恐,倒不如干脆利落,刀斩乱麻,将这隐患彻底铲除。
于是,在第二个中秋夜,一个圆月当空的夜晚,他将睡梦中的章天一叫醒,将他带到了窑洞旁,冲尚未点火的洞窟一指,“小同小月在里面呢,我听到他们在说话。”
章天一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口中絮絮着,“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一直在呢,我常常能梦到他们,他们还穿着缺了袖子的花衣裳,对我说他们很冷,让我多烧几件衣服......”
后背被重重推了一把,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跌倒在窑洞中,章天一迷惘着回头,在窑门关上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他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生一,你要......做什么?”
话说了一半,火便烧了起来,掀起铺天盖地的热浪,将他整个人卷在了下面。声音变成了惨叫,响彻了整个窑洞,也钻进了章生一的心里,以至于多年以后,他每每被疼痛迫得从梦中惊醒,脑海中充斥的,还全是这凄哀的叫声。
死了,就一了百了,从此,便没有人日日提醒他,他是一个背负着血债,将来要在地府的各种酷刑下过一遍的人。
可是当七日之后开窑的那一刻,章生一却发现死并不是一了百了,章天一用自己的死亡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一份他想都不敢想的大礼。
窑洞中新烧出来的瓷器又一次灼灼生辉了,就像祭窑后出产的第一窑瓷器一般。原来,根本无需什么童男童女啊,它只要吃人,就能吐出宝贝来啊。
章生一看着被瓷器映得光彩夺目的窑洞,哈哈大笑着朝它跪下,“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是我一母同胞的好兄弟,即便死了,也还惦念着我这个弟弟,要为我铺设出一条锦绣前程。”
在那之后,章生一便知道要怎么做了,他有取之不尽的供给,而且可以做到神鬼不知,不留下任何麻烦。
普济堂,不错,章天一建的那座养病坊里面,全是人,而且远城近乡,还有数不清的人等着要进来。这些人,不是孤苦无依,就是老弱残病,死了根本无人在意,这岂不是正合了他的需求?
所以,才有一批又一批的新瓷从章氏窑厂走向外面那个纸醉金迷的天地,它们现在有了名字了,大雅斋,太后书斋的名字,高贵的独一无二的名字。而章家后山的义庄中,那一口口准备落葬的棺材里,根本不会有人,只有代替了肉身的一只只瓷碗、瓷勺,或者是一只鼻烟壶。
这是章生一能给予他的“原料”们的最后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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