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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午,”穆瘸子盯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它真的走了吧?你确定它走了是吧?它这么一来一去的,把我弄得这叫一个心慌啊……”
这话从出了闫宅起,他已经问了不下一百遍了,所以穆小午听到后难免心烦。于是在送了他一个白眼后,她又一次掂起筷子,对准了那盘老醋花生夹了下去,有一搭没一搭道,“这白礁的菜不怎么样,还不如漳台,依我看,咱们今晚就连夜赶路到广东去,走一路吃一路,如何?”
闻言,穆瘸子也忘却了烦恼,欢欣雀跃起来,他拍了拍鼓囊囊的钱袋,“当然好,反正闫家给的钱,够咱们逍遥上好几年的,你说去哪,我都听你的。哎呀,我这把老骨头,也该享受享受了,别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享儿孙福了。所以这段日子我总想着,不能再这么奔波苦干了,我这些手艺你也学会了八成,我以后就吃跟着你吃吃喝喝,高兴一天是一天......”
他只顾得意,却没发现方才还兴致勃勃的穆小午忽然敛起笑容,表情肃穆地盯着那半碟子花生米看。
“以前那些新鬼年岁都太轻,吃起来没滋没味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她忽的挑起一侧嘴角,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彼时穆瘸子已经喝了三两酒,微醺,所以一时半会还没分辨清楚她在说什么,只道她还在说这菜不够合口,做得不够入味儿。于是便接了一句,“广州的馆子那可是名扬全国的,到那里保准让你吃个痛快。”
“何必舍近取远,”穆小午还盯着花生米,眉毛朝上一耸,面皮却仍然波澜不惊,“闫家不是有个现成的放在那吗?”
“闫家啊,”穆瘸子摸着鼻尖沉思,“闫家的菜肴当然是好的,我跟你讲,就那几道菜的复杂程度,简直能媲美宫里的做法。我想咱们就算到了广州,估计也吃不到这样的美食。可惜啊,这闫家是咱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地界,怎能再自投罗网......”
说到这里,他皱了下鼻子,“你方才说什么?闫家有个现成的?”
他的目光转到穆小午脸上,身子随后重重向后一挫,撞翻了后面的椅子。
下一刻,穆瘸子用尽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嗓子里那声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丢下几两碎银,一只手拽住穆小午的胳膊,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将她连拖带拽拉出了酒馆。
穆瘸子拽着“穆小午”走到一条幽暗的小巷才放开手,而后,他喘了几口气,忽然对着穆小午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拜几下,口中颤悠悠道,“神仙,神仙,得罪了,您老人家莫怪小人啊。小的是怕您被那些腌臜泼皮看到,才失了礼数,您大人大量,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啊。”
“穆小午”活动了几下肩膀,双臂朝上伸了个懒腰,冷冷道,“被你扯着走了半条街,差点把脚都扭了,要不是看你还有那么点可用之处,早一口吞了你。”
言闭,她慢悠悠转过身来,随意捡了块石头墩子坐下,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冲还跪在那里不动的穆瘸子道,“怎么,我的样子很可怖吗?连头都不敢抬?”
“不不不,您老人家雄姿英发、鹰扬虎视,哪里能用可怖形容......”
说毕,他梗着脖子扬起头,冲盯着“穆小午”的那双红得透亮的眼珠子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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