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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没死,我也不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爷想饶了他,就让他活下来。老天爷也觉得他罪不可赦,那就把他收了去呗。我这么敲了九下。”贺静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快意。

他说着说着,笑容就消失了,两只手捧着被茶汤烫热的紫砂杯,神色寡淡。

贺静并不是残忍嗜血之人。

富贵儿的死亡让他痛苦,他认为杀死原时祯替富贵儿报仇,是最淳朴的正义。

他也确实遵循着心中的正义,对原时祯做出了判决。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从来没有杀过人,哪怕他杀死的是一个他认定的恶人,应该替富贵儿偿命的坏蛋,整个过程还是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报仇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快意,只有沉重。世人说,以血还血,以眼还眼,看见别人与自己承受了同样的痛苦,这份痛苦就能减轻吗?并不能。”谢青鹤抬手喝了一口茶,“维持这世间的公平和正义一直都是很痛苦的,若不能负担起这份痛苦,只想着复仇的快感——快感承担不起这份沉重。”

贺静将他说的话翻来覆去咂摸了一遍,突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在替富贵儿报仇的过程中,他没有感觉到一丝快感,他只是觉得必须要对等。

原时祯杀了富贵儿,原时祯就应该被杀。处决原时祯的时候,他快乐吗?他不快乐。但是,哪怕那个过程让贺静再怅然若失,想来甚至有些痛苦,他还是要那么做。

因为,他替富贵儿复仇不是为了快感,而是为了维持公正与平等。命,就得命来还。

谢青鹤从身边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贺静探头去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他数日之前给谢青鹤写的信。信纸上只有一个大圈。

那日贺静听说了赵小姐的父亲上表辞官,打听之后,得知赵父患了眼疾——这眼疾患得非常突然,晚上睡觉前还在看书,第二天起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多方求医,各路名医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得上表辞官。

朝廷取士素来优容,没有当上官的也就罢了,一旦在朝廷有了司职,做官时考评不差,也没有坐罪等破事,朝廷基本上要管下半生。就算赵父患了眼疾,也可以申请病休。领个虚衔不实职,这点优待朝廷还是给得起的。

赵父为何要辞官呢?

害怕。赵家经不起折腾。

赵小姐拿剪刀戳瞎了下人的眼睛,没几天之后,她的父亲眼睛就瞎了。

这事情发酵下去,赵父到处找人治病看眼睛,御史台必然闻风而动。靖西侯一党在朝廷上树敌众多,赵家跟着靖西侯、昌西侯关系亲近,一旦出事,必然被围攻。

一旦赵小姐苛待下人的往事被翻到明面上,御史台一折子弹劾上朝,什么体面优容都得丢个底儿掉。到时候灰溜溜打道回府是好的,弄不好要被朝廷下旨申饬,骂他家风败坏、德行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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