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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难在蒋二娘自己非常犹豫。人说妇人出嫁等同二次投胎,和离就等于去死。若是有幸二嫁重新觅个郎君,才能算是再投胎一次,堂堂正正地活下来。如果没能得到再嫁的机会,那就是比寡妇还惨的弃妇,是只会喘气儿的活尸,不能算人。

说到底,现在徐浓打人还在小打小闹,不到打断骨头、打得奄奄一息、哀求救命的时候。

突然就叫蒋二娘和离,她觉得代价太大,风险太高。

——如果叫她和离回家的蒋占文,蒋二娘必不会这么犹豫。

问题是蒋占文就算知道她在夫家挨打,也不会叫她和离回家。叫她回家的又是全不靠谱的弟弟。

蒋幼娘突然小声说:“我听说过一件事。”

蒋二娘已经把那件事抛诸脑后,静心绣花飞针走线,蒋幼娘知道她做活时不会抬头,耳朵是听着的,这一眼主要是看谢青鹤在听没有,抬头冷不丁看着弟弟认真冷静的双眼,她左手差点摸到针尖,咽了咽,才继续小声说:“乡下的勇叔,为了砌猪圈的事,跟枣花婶婶争嘴,他不是嘴巴笨嘛,被枣花婶婶噼噼啪啪怼了个哑口无言,气急了揪着枣花婶婶的头发打了她一顿。”

“枣花婶婶当天晚上就叫狗子哥给他套了个驴车,回娘家去了。老爷还叫勇叔第二天备上糖酒去枣花婶婶娘家去接,结果呢,还不到天亮呢,枣花婶婶带了八个兄弟,十二个堂兄弟,二十个汉子气势汹汹地到了咱们老家,人家说,福老爷你家是出了秀才的显赫门第,咱们兄弟不好冒犯,不过,蒋占勇他也是我们黄家的女婿,我们姐嫁到你家之后,生儿育女侍奉公婆,就看在狗子的份上,也没有争嘴不过就打老婆的道理——”

“二十个大汉,当着老爷的面,就把勇叔的屋子掀了,把勇叔丢进了猪圈里。临走时还说,我们姐心疼你,被你打得满头包,还记得拜谢各位兄弟,吓唬一下就得了,千万不要打坏我家那口子——娶了我们姐,你蒋占勇是烧了高香吧。以后再敢对我们姐动手,屎都给你打出来。”

说着,她一直偷瞄谢青鹤的脸色:“黄家也怕爹去县里托关系拿他们,那边也辗转托了个秀才公来家里拜访,好像跟爹还是认识的,送了糖酒礼饼来赔罪。爹还专门写信回乡下,训斥了勇叔。”

谢青鹤问蒋二娘:“二姐姐怎么想呢?”

蒋二娘连忙摇手:“不好不好。我与你姐夫处得很好,你要是去打他一顿,我怎么见他?何况,他只是看着瘦,打小做木匠,胳膊上都是肉,那劲儿可大——你打不过他。”

“若我打得过他,二姐姐让我去打他吗?”谢青鹤又问。

蒋二娘沉默不语。

他们生活在一座小镇上,有秀才功名的也就那么几个,蒋占文还特别会做人,时常出现在镇上所有富商大家的宴席上,与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相交。尤其是,蒋英洲这时候还没有作死得罪安家和安家的表小姐,蒋占文在镇上的影响力并不小。

徐浓不过是个靠手艺营生的木匠,若是蒋占文出面,警告女婿不要再殴打自己的女儿,徐浓敢继续打蒋二娘吗?那么,蒋二娘为什么始终守口如瓶,不到差点被打死的时候,都不肯回娘家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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