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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池小萍还会旁敲侧击地给她灌输真正的乖小孩应该有的模样。
她下班时会给施念讲各种各种的同事小孩的八卦:“那个谁谁谁,竟然放学以后自己去逛街,看上一件羽绒服,打电话叫她妈来结账。这种孩子我和你说,以后不会有出息的。这么小就知道要这要那,可怕!”
这种事情听多了,可不可怕施念不知道,她看着池小萍的表情,听着池小萍的语气,会从心里生出一种烦躁。她既屈从于从小到大被驯服出来的本能,迫切地给母亲表忠心:妈,你放心,我不会那样的!又隐隐觉得,这种暗示她真的听够了。她听池小萍的描述,那个同事闺女看上的是一件长长的、白色的、蓬松带毛毛的羽绒服。说实在的,她也觉得那样的羽绒服很好看啊。如果可以的话,她也真的很想要……但是乖小孩不可以主动要东西……知道了知道了……她只是偷偷想想,想想也不可以吗?不可以。
有喜欢的东西,清晰地表达出来,主动去争取,这是不被允许的。要默默地、偷偷地、暗自期待别人会给自己。如果别人不给自己,那就断绝这个念想。不要提,永远都不可以自己开口。
施念也会疑惑,这就是乖吗?这样对乖的定义未免也太一刀切了。可十六岁的她很难再往更深层次去怀疑,怀疑这是身为家长在教育上的惰懒。她只会觉得,“乖”好累哦。
“乖”好像是夸奖,实际是负担。做个乖小孩的代价是自己天天难受。但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似乎也对已经成了型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进而觉得说不定这就是自己的意愿。自己已经被从外界,从内里,由别人,由自己,完完全全地驯化了。很多在别人看来自然而然的事情,就算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就比如想要一辆专门是自己的,新的,自己最最喜欢的自行车。好难。
她家其实不是没有自行车,但她一直搭公交的原因是因为家里那辆自行车太丑了。那辆自行车是池小萍的。一辆粉不粉棕不棕的女士自行车,车筐车把车杠车蹬全是锈。蹬起来吱吱嘎嘎。后轮还有点弯,池小萍却说那不碍事。
她曾在中考出分后有过一次尝试。这个时间点她掐算得非常巧。既不会使池小萍觉得她是依仗自己还不错的中考分数要东西,又赶在池小萍对她考的不错的满意劲儿完完全全消失前。
当时她坐小马扎儿上,深吸好几口气,状似无意地提要求:“妈,我想骑车上学。和文斯斯许沐子她们一起。”
池小萍的锅铲指了指门口:“骑啊,我这辆给你骑。”
施念哑了一会儿,再次鼓起勇气:“我想买一辆新的。” 她又抬声补充:“用我自己的钱!我有攒下来的压岁钱。”
池小萍古古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还没说,施念的勇气便消失殆尽,她甚至都替池小萍想好说什么了,譬如:小小年纪就嫌弃家里的东西了?你的压岁钱还不是爸妈之前给出去的人情?家里有还要买,你当家长赚钱很容易啊,小孩子不可以攀比……诸如此类。一想到头便大了,于是她赶紧说:“算了!没事,我就随便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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