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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罗家最难的一年,罗妈让邻居抬上三轮板车往医院拉的时候,已经见红了,裤子上全是血。

罗qiáng从打零工的煤场一路往医院飞奔,头发茬里都是煤渣子,兜里还揣着打工挣的毛票。九岁的男孩能gān啥?他就在煤场边儿上给人拉废煤渣,拉一小车挣两分钱,拉一个晌晚他能挣两毛,两毛那时候可也是钱。

罗小三儿难产,据说是脑袋生得太大,又爱踢腿乱动,胎位就不正,把这孩子卡着了,钻了很久钻不出来。

最后上钳子弄出来的时候,罗小三儿的小脸都憋紫了,护士急得打他屁股打了好几下,打疼了,才终于哭出来,哇哇哇的。

小医院条件不太好,血库根本没血,孩子保住了,大人没了。

一个鳏夫拉扯三个儿子,特别不容易。大杂院里的大妈大婶二大爷都很疼罗小三儿,一人给孩子喂一口饭,吃百家奶穿百家衣长大的。

罗小三儿属龙,生下来就有十斤,是远近胡同有名儿的十斤娃,jīng力旺盛,会哭爱闹。邻居都说,这臭小三儿哪是娃啊,这简直就是一条小黑龙,长得黑壮黑壮的,厉害着呢,成jīng了,一出生就要他亲妈的命了。

罗爸爸那时在西单国营的老字号饭庄鸿宾楼上班,是后厨的大师傅,老手艺人。性格沉默,手巧,能gān。

鸿宾楼是主营京津传统风味菜肴的名店,那时候可有名了,除了老三顺和全聚德,就属鸿宾楼了,河鲜海味特色一绝,全羊席大宴脍炙人口。罗家老爷子穿着一身白,在冒着热气人声鼎沸的厨房里忙碌,用jīng细的刀工切出纸片薄的肥牛和羊肉。

罗爸爸每晚下班,就着夕阳的光亮,在平房小屋里细细地雕蛋壳。

老大在院里搬白菜,拿大缸激酸菜,腌雪里蕻。

老二拿小锅熬米糊,盛到个搪瓷缸子里,喂小三儿吃饭。

罗战穿着开裆裤,撅着屁股在chuáng上爬,探着身子顺手把盛完米饭的铝锅拎走,趁他哥不注意,把锅扣到自个儿脑袋上。

罗战戴着铝锅,特美,舌头还到处舔,舔锅里的米饭粒,肉脸蛋上沾的都是饭粒儿。

罗qiáng回头,撇嘴冷笑,拿勺一指:三儿!

罗小三儿啃手:唔

罗qiáng:吃不吃?把锅摘了,不然不给吃饭!

罗小三儿咯咯咯地傻乐,乖乖把锅摘了,顶着满脸的米粒儿,很无辜: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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