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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她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可是又怕惊醒了睡着的人。

妈妈极缓慢地睁开眼,看见她,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变成了哀伤。

韵锦你来了正好,刚才我梦见了你爸爸,他在怪我,是我答应过他一生只陪在他一个人身边的,韵锦他在怪我我没脸见他。

苏韵锦想握住妈妈的手,却发现上面cha着输液的针管,她颤声说:爸爸不会怪你,不会的医生,医生妈妈的脸因疼痛而扭曲,苏韵锦连忙对着门外喊到,叔叔和医生一起冲了进来,然后家属都被关在门外。

应该没用去多长的时间,可苏韵锦和叔叔坐在门外无言等候,如同一个世纪。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苏韵锦几步跑上前去,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病人的qíng况很不乐观,我建议你们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救救她,求你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救救她。苏韵锦哽咽着哀求。

你放心,对待任何一个病人我们医院都会尽力去挽救。医生面无表qíng地说着公式化的语句,苏韵锦看着医生走远,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是呀,对于每个病人家属来说,病chuáng上那个是他们的至亲,是他们的挚爱,可对于医生而言,只是见怪不怪的一副残破的身体。

叔叔,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苏韵锦用手擦了把脸,努力平复下来,叔叔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能垮下,她必须挺住,这样才能照顾好妈妈。

接下来的几天,是噩梦般的生活。妈妈住的是三人间的病房,医院病chuáng紧张,三张chuáng都睡满了人,陪护的家属只得在病房外的长凳上过夜,后来苏韵锦给医生塞了几个红包,才让护士在妈妈的chuáng边架了张简易的行军chuáng,这样,轮夜的叔叔和苏韵锦才有了一个栖身的地方。

病房里住着其他病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重症,隔壁chuáng的是肝癌晚期,晚上疼起来,彻夜呻吟。妈妈的睡眠变得极浅,有一点声响就很容易醒来,晚上无法入睡,白天更是人来人往,好好睡觉都成了奢侈,jīng神益发地差下去。这还不是最糟,靠窗的那个病人已是弥留,终于在一天晚上咽了气,妈妈在半睡半醒间听到病人家属尖厉的号哭声,然后眼睁睁看着有人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去,她的手紧张地抓住苏韵锦,指节发白,指甲直抠进苏韵锦的皮ròu里。第二天又有新的重病患者填补了那个空chuáng位。

苏韵锦于是再度哀求医生,她愿意付更高昂的chuáng位费,只求让妈妈能住进单间的病房,为此红包不知塞了多少次,等来的都是一句:没办法。眼看妈妈身体一天天垮下去,糊涂的时候多过了清醒的时候,整天说着胡话,吃进去的东西片刻又吐了出来,连护士都开始摇头。

苏韵锦日夜守在妈妈chuáng前,只恨自己没用,眼看都要死了心,主任医生忽然告诉她,医院刚有一个患者出院,腾出了一间单人病房,正好可以给她们。苏韵锦欣喜若狂,当日就跟叔叔一起,配合护士将妈妈换到了另一边。

虽说换病房并不能让妈妈的病有所改善,但是不可否认,至少清静了许多。苏韵锦回来后的第九日,妈妈在新的病房里,jīng神忽然好了一些,神志也特别清醒,不再像前几日喊着胡话,连眼睛都清明许多。她怜惜地看着消瘦的女儿,很艰难才说出几个字,韵锦,你就是太倔

苏韵锦的泪立刻就涌了上来,拼了命忍住,不停地点头。妈妈闭上眼睛,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想开了,什么都好了。我看见了你爸爸,他要来接我在下面,有你爸爸在等我,在上面,有你叔叔在为我哭,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晨昏 第四部分

第二十一章我爱的人都会离开(3)

当晚,凌晨五点,妈妈在病chuáng上咽下最后一口气,苏韵锦感觉着妈妈的手变冷,然后叔叔将她拉离妈妈身边。她站在医院长廊上,看着护工把覆着白色chuáng单的妈妈推远,想追过去,可是脚却灌了铅一般。她扶着长椅的边缘缓缓蹲下,听着推车的轮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于再也听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有多久,天渐渐亮了,期间有人走过来跟她说话,可究竟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也想不起来,她只想一个人蜷在这里,一直这样。

直到有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那双手的主人却不像其他人一样等待片刻后离开,而是也蹲下了身来,将蜷成一团的她整个抱在怀里。她记得这个怀抱。她任由身后这个身体支撑着自己的重量,然后听见他说:韵锦,你哭吧。

四年了,她没有流过泪,就连在医院里,医生亲口告诉她,孩子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时候,她没有哭;照顾妈妈的日日夜夜,无论多难,她也忍住了泪水。可是她为什么要坚qiáng,为什么要独立,她只要一个期盼的臂弯供她痛哭一场。

苏韵锦艰难地转头,将脸埋在程铮的肩颈处,先是无声地抽泣,然后痛哭失声: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没有爸爸,也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我爱的人都会离开!

我不会。程铮拍着她的背,虽然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爱的人。

苏韵锦不答,只是哭泣。

苏韵锦举步维艰地行走在看不到边际的沙漠中心,烈日灼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成为灰烬,口很渴,头很痛,她几乎不想再往前,宁愿变成沙砾里的一棵仙人掌。可是前方隐约有什么在召唤她,她只得一直走,不停走,然后逐渐gān涸

程铮给我水在梦里她无意识地呓出这句话之后才悠悠转醒,意识恢复到一半她就开始苦笑,牵动gān裂的嘴唇,一阵刺痛。她又糊涂了,早已不是当初两人耳鬓厮磨的日子,哪里还有身边嘀咕着给她倒水的那个人?只是这句话脱口而出那么自然,自然得让她误以为睁开眼他还躺在身边,脚大大咧咧地搭在她的身上。

就在她撑住晕沉沉的头想要爬起来找水的时候,一个冰凉的玻璃杯毫不温柔地塞到她手里。

你倒是像慈禧太后一样,睡一觉起来就知道奴役人。这样欠扁的话除了他,不会出自另一个人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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