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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罢身子便瘫软下来,一个趔趄坐倒在麦田里面。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好像又回到了他们那里。他鼻子一酸,躺倒在麦苗上面。男人的脚步声沉稳而缓慢,他好像一直垂死挣扎的猎物,流出的鲜血耗尽了他的心力,而闻到腥味赶来的猛shòu早已经志在必得。韩俊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他仰望着几乎被云彩占满的天空,呆呆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你以为我睡着了,趴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就当是可怜我也不行?
关朋对我说,如果我要跟着你,就要想清楚,身边的人对同性恋,虽然可以理解,可是发生在自己身边却会避之不及,这还只是在大城市里,在我们这一代的眼里,至于父辈的人,叫我不要奢望。他说着注定是一条难走的路。我回答他讲,难走不难走,要看一块走的是什么人。这条路如果对我来说很难走,那么对你,也同样很难走吧,我是个迟钝的人,只要你不告诉觉得辛苦,那我也就不会觉得辛苦。
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人生在世,值得活着的理由很多,可是我奶奶活着的理由只有一个。我家在我初中的时候遭受横祸,我跟我奶奶相依为命走到今天,其中的辛酸外人不会明白。这种辛酸不是家里贫困,生活拮据那么简单明了。那我就想,既然这条路那么难走,我又没有十足的勇气,为什么还要走下去呢,做一个让我奶奶骄傲的孙子,这样的一生想想也觉得不错。我的奶奶,是个有些封建和迷信的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死了之后见到我的爷爷,见到我的爸爸妈妈,可以无愧于心地说她完成了任务,尽管辛苦,还是完成了任务,把我供出来了,上了大学,传宗接代。
我记得高三的下学期,我成绩突然下滑,我很害怕,每天晚上不睡觉跑到厕所里去看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次摸底考试我一次比一次考的差,高考近在眼前,我焦虑得睡不着觉,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想放弃算了,随便考个学校,考不上就出去打工,反正我一直想早点挣钱孝敬我奶奶。可是有天周末我奶奶突然来学校看我,原来我连续一个月没回家,她担心我,就和村里的婶子一块来了县城。我们三个去学校北边的小饭馆吃饭,吃的是刀削面。那时候我有点难过,心想我奶奶几年不出一趟远门,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却只能吃一碗刀削面,多花一点钱都不舍得。席间说话的时候,说到我们村里有人死了,乡里殡葬改革,要求一律火化,结果那家人为了满足去世老人的心愿,花了六千块钱,到底还是给老人举行了土葬。我奶奶这一辈乡下人,都很害怕火葬,他们理解不了为什么临死了还要被火烧,我奶奶以前每次听说都要骂一句,说这是什么世道,连死人的钱也要赚。可是那天在饭馆里,我奶奶居然说去世的那个老人不为子孙考虑,要是她,将来一定要火化,才不要白花那个冤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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